“贾宪庭先生”的宋庄艺术节开幕式

文徐家玲

第六届宋庄文化艺术节的开幕式从模特主持人将栗宪庭先生误读成“贾宪庭先生”起就注定了这场开幕式要在误读与错位中进行。栗宪庭成了“贾宪庭”，可谓本次艺术节开幕式的最大亮点。主办方请来韩乔生和两个美女主持本次开幕式，除了照着念台词毫无韩乔生同志解说足球般的灵机与生动，没有生发，没有创造。一整场开幕式下来就像模仿春晚、模仿张艺谋的奥运会，既有主题歌《宋庄的翅膀》，也有感恩涕零无限正确领导的《宋庄赋》，就连礼仪小姐的礼服、场外游晃的吉祥物都形似奥运会的创意。

山寨，成为中国当前最为主流的文化形态，宋庄艺术节的开幕式也未能免俗。尽管策划宋庄文化艺术节开幕式的公司是具备专业背景的影视公司，就是这样的专业去极力模范主流春晚和奥运会开幕式的绚烂盛大之后，给人的感觉，如此奢华的一场开幕式在中国宋庄，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地方，像是来了“心连心”艺术团慰问演出，所以我们看到，在围墙外的高楼，当地的村民在房顶站得老高，这是中国特色的民间“捧场”方式。

任何一个先锋的文化形态被“政治至上主义”定调之后都将从边缘变得主流，因此，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领导讲话，书记发言。更为让人感动的是贾玉宝的《宋庄赋》力图用文白杂交的语言讴歌和谐盛世的美好，似乎在宋庄我们的艺术家在正确性的指引下已经开创了一个新天地，一个文艺复兴的新时代，必将流芳百世功载史册，只差高呼“万岁”了。但是这篇名为“赋”的美文却犯了一个低级的常识性错误，看它的行文，这不是赋，而是骈体，并竭力模范骈文名篇《滕王阁序》，但是作者的文采和艺术的外行就着实不敢恭维了，除了马屁一通之外将二流小家“扬州八怪”视为中国绘画繁盛之代表，且不知，与清廷不合作的八大山人才是中国文人德艺双馨的典范。

开幕式上，蒙、藏、维民族代表歌舞登场，在这样的艺术节开幕式亦不忘民族大团结的主流叙事，更请来刘德华设计的公仔玩具站台，最后，获奖的“永济富平”小额贷款公司揭晓的时候进行全民道德升华，因此，整个开幕式除了主流，除了商业卖点，便再无其他了。前来参展的法国艺术家弗朗索瓦·米肖说，对本次艺术节开幕式的印象像是“过节”，如果他对中国更了解，我想他会说本次艺术节开幕式的印象更像是“春晚”。唯一一点值得让大家留念的依然是被主持人念成“贾宪庭”的栗宪庭，他不忘在这样和谐的场合说出宋庄的现状，还有很多艺术家的生活很不好。

艺术节的开幕式，围墙之内是被规划的，受邀的领导、嘉宾、演员，而围墙之外，人满为患的道路上是真正宋庄的主角，当地的村民，过路的艺术家，这场开幕式在宋庄举办，但与他们没有多大关联，他们是真正的“现成品”，与围墙内规划过的艺术节开幕式有着清晰的界限。他们被允许进入只有等到领导嘉宾散场之后。这样说，是有点刻薄，主办方从秩序、安全等考虑，不可能让所有外围的人都进来，但是现场形态就像我们的体制，一墙所隔，有内有外，有亲有疏。

盛大的开幕式结束后，行为艺术的作品才在上上美术馆开演，如果非要将宋庄定义为一个先锋文化形态的群落，那么他们才是真正的主角，至少今天仍是如此。作为主角的宋庄的艺术家和村民，他们无法在开幕式的舞台上露脸，展示自己的生活，因为经过包装过的开幕式面向的是领导、权力、媒体，通过无数的镜头和图片将宋庄的“成功”和“文化繁荣”传向宋庄以外，让他们感受到“贾宪庭先生”的美好，忘却栗宪庭先生的焦虑。

主办方用鲜花扎了一个鼎，欲图用鲜花这种柔软的材料软化鼎金属材质的坚硬。但是鼎依然是鼎，不管是用柔软鲜艳的花朵还是用棉花泡沫做成，它是鼎，功能和象征只有一个——权力。宋庄真正的形态就是如此，它不是一个单纯的文化艺术群落，而是充满了权利的角力，不管艺术节的策划者出于多么纯粹的目的和满怀好意的愿景，最后的宋庄发展方向一定是各种权利合力的结果，但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权利将发挥最大作用，而它将最终改变宋庄的模式、形态和方向。

艺术节是艺术节，艺术家是艺术家;宋庄艺术节是宋庄艺术节，宋庄是宋庄。这是事实。他们之间相互认同的价值有多少，我个人是保持怀疑的。在当前的权利结构和主流意识形态下，反对主流化、反对被规划、反对被设计依然是先锋艺术的首要任务。真正先锋艺术的精神也正在于此，坚守独立、个体，维护普世价值。于中国主流现状，于盛产“不公”与“麻木”的体制有必要的采取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