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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内心力量暗合了中国的审美意境,即物我合一的思想。中国的意境给人产生诗意的美感,西方的心境是对大自然表示敬畏,追求的内心的净化,追求崇高。自后现代以来,西方的观念艺术表述崇高的思想,多质疑古典的崇高概念。马克坦西的《白上加白》影射马利维奇的至上主义绘画,描绘了一幅茫茫宇宙的画面,展现了一种让人敬畏的境界。画中有两群人面对面,从服装看,他们是两群完全不同的人。左边那群人的翻毛帽子说明他们是北美的爱斯基摩人,地上还有雪橇和狗,他们的生存环境是暴风雪。右边那群人穿着白色单布袍子,他们是阿拉伯人,身旁有账篷、骆驼等,他们的生存环境是沙尘暴。暴风雪和沙尘暴从不同的方向吹过来,这些人的衣服动态说明了风向的对立。暴风雪从左吹向右,沙尘暴从右吹向左,二者相撞继而合一,以强烈的冲突而制造了一个文化和观念的碰撞。这两群人来自不同的季节(冬天和夏天),画家把他们并置一处,制造了一个文化和历史的碰撞事件,这就像冥冥中有一个神在那里注视着整个画面和事件。这是一个新的不可能的世界,是一个想象的世界,是一个内心意象。
坦西的《天真之眼》也描绘了一个境界,这却是一个可能的世界:一群北美印第安人骑马伫立在湖边的高坡上,注视着1960年代美国艺术家史密斯的地景作品《螺旋形防波堤》。印第安人不懂这件作品,他们站在那里苦想:这个地盘是我们的,这山这水也都是我们的,白人跑到这里来搞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按美国流行文化的观点看,史密斯的作品并无真正的意义,而没意义就是意义。不论史密斯制作这件作品究竟是什么意思,印第安人捉摸不透,因而文化背景不同。我们设身处地想一想,面对观念艺术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不知道它的原意是什么,你会做出不同的解释,而最简单的办法则是不要去过度解释,仅注重视觉感受,注重作品所营造的审美世界。面对史密斯的地景作品、面对坦西的绘画,我的感受是:艺术家是视觉的动物,哲学家是思想的动物,观念艺术家是视觉的动物+哲学的动物,这是观念艺术家所造之审美世界的隐喻。
在这个世界里,坦西的绘画《天真之眼》用一个著名的哲学命题作为审美语言,旨在考察那些不懂观念艺术的人,但考察一词有简单之嫌。这幅画是隐喻的,至于隐喻什么,我们不必去太过拘泥地去深究,因为不同的人可以读出不同的隐喻来。
四、观念语言
隐喻指向观念,而观念艺术家中又不乏寓意一派,南美画家莫尼兹便是一例。莫尼兹生于60年代初,后来移居纽约并获得了艺术的成功。他挪用现成的图式,但具体的挪用方法却比较独特。西方人最通常的早餐是三明治,莫尼兹拿餐刀当画刀用,在早餐盘里抹出两个蒙娜丽莎,一个用果酱抹,另一个用花生酱,然后将两个蒙娜丽莎拍成照片,再拼贴成作品。他也把早餐的麦片染成不同颜色,制作成印象派的风景,例如莫奈的画。这类作品远看是画,近看是麦片。靠同样的创意,他还用食品做作品,寓意为视觉图像可以食用、艺术是可以吃的。这一寓意,是因为现代主义有一个观点说,漂亮的形式可以愉悦人的眼睛,于是莫尼兹的观念艺术便要诉诸人的味觉,愉悦人的胃口,满足人的口腹之欲。
这样一来,莫尼兹实际上是要诉诸人的大脑,并以此而颠覆眼睛的愉悦。为了诉诸大脑,他甚至用肮脏的垃圾做作品,根据垃圾的颜色分类,复制世界名画。这些作品远看是名画,做得很精细、很具体,近看却是垃圾,对看画者的双眼进行暴力攻击。
莫尼兹如此这般进入艺术的观念层次,与另一些极端的观念艺术家殊途同归,恰如他们在画廊里拿着狗屎往参观者脸上打上去,以此为行为作品。这是一个智慧而邪恶的悖论:参观者若欣赏不了这样的狗屎作品就是笨蛋,就是缺乏当代艺术教育;若参观者的教育很好,那么就应该能够欣赏这样的作品,那么就吃狗屎好了。2000年在纽约布鲁克林美术馆就出现了这样的作品,是一个黑人画家做的一件大幅圣母像,是用大象的粪便绘制的。纽约市长说:布鲁克林美术馆若不把这张画撤下去,明年美术馆就拿不到市政府的预算经费。结果,美术界攻击纽约市长,说市长连艺术都不懂,居然敢用经济手段制裁艺术家。后来市长没办法而收回了他说的话,让圣母像继续展出,而且第二年布鲁克林美术馆继续拿到市政府的拨款。
当代艺术的观念性是一种政治态度。人们可能会误以为西方政府没有艺术审查机构,其实西方的观念艺术是有约束的,除了法律的约束,还有行政的约束。加拿大前任总理得过风瘫,他的嘴是歪的。他在任时蒙特利尔有一个展览,其中有画家给他画了一幅肖像,夸张丑化了他的歪嘴。市政府派来警察,要撤下这幅画。艺术界不同意,结果出现了非常幽默的一幕:警察往这张画上斜斜地贴一张封条,把歪嘴遮住,作品继续展出,观众看不见歪嘴。
马克坦西有《凌越大师》一画,画中一个粉刷工正在刷墙,墙上的壁画是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粉刷工是画家的自画像,他站在依墙的梯子上刷墙,墙上有梯子的投影,而粉刷工则把这投影给涂掉了。显然,画家描绘的是又一个不可能的场面:你要涂掉古代大师可以,但古代大师太高了,你得有所依仗用梯子才能上墙,可是当你真的借助梯子去涂掉古代大师时,梯子却被涂掉了,你也从高墙上掉下来了,你没法涂墙。这幅画的寓意是:涂抹的行为是危险的。涂抹这个概念是从后结构主义来的,尤其借自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理论。无庸讳言,马克坦西不是给德里达的理论作插图,而是挑战德里达。在此,德里达使用语言和文字进行理论表述,画家使用图像,是为当代艺术的观念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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