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男、张羿：关于“灵性艺术”的对话

提要：对于中国艺术家而言，灵性艺术意味着对汉语言文化的彻底超越。这不仅是艺术史突围，也是思想史突围，更是中国艺术家别无选择之路。

徐英男：观察中国当代艺术，我发现中国艺术家一直走不出汉语言文化的误区。

张 羿：包括在抽象艺术的探索中，相当一批很有才华的艺术家都陷入了这一囚徒困境。

徐英男：最突出的就是对“庄禅”的迷恋。

张 羿：超越自身生长的文化土壤，对于中国艺术家来说确实是很难的事情。

徐英男：其实，所谓传统文化的复兴只是一部分人的一厢情愿。

张 羿：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中国传统文化都不具备复兴的可能。

徐英男：现在很多中国人的误区是，国家强盛了，一定要有相应的文化身份。

张 羿：文化身份是需要的，但不一定是以传统文化来彰显。在全球化时代，只有普世文化才能与中国这样的大国匹配。

徐英男：中国人需要世界观的更新。

张 羿：这就必须超越传统的“儒释道”、以及西方现代人本主义。事实上，正如“儒释道”在东方已经没有出路一样，人本主义在西方也已经走入绝境。

徐英男：从人本到神本的回归是东西方的共同出路。

张 羿：对于中国艺术家来说，最关键的是对神性的认识。他们不是不知道神性这个概念，而是没有真正在启示的层面认识“神性”，也就是圣经中的神性。

徐英男：认识圣经中的神性才是中国艺术家重生的开始。

张 羿：这超越理性，但并不是非理性。这是启示范围的问题，没有启示，无法触及神性的实质。

徐英男：神性与“空灵”根本是相对的概念。

张 羿：“空灵”实际上是空而不灵，这种建立在“庄禅”宇宙观基础之上的虚空境界，是中国艺术最大的毒素。而真正的灵性是实际、饱满的，是艺术家在与上帝的交通中对宇宙神性的完满呈现。

徐英男：这是中国艺术的突围所在。

张 羿：灵性艺术是中国艺术唯一的突围路径，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徐英男：灵性艺术是歌唱的艺术，而不是批判的艺术。

张 羿：在思想终结的大地上，批判已经丧失意义。“儒释道”终结了，形而上学终结了，人本主义终结了，人类已经没有能力批判世界。

徐英男：“空灵的艺术”和“思想的艺术”，都走到了尽头。

张 羿：这是东西方思想终结的必然结果。

徐英男：因此，艺术需要回归。

张 羿：歌唱并呈现宇宙的神性之美理应是灵性艺术、特别是灵性绘画最好的归宿。

徐英男：其实艺术并没有那么伟大。

张 羿：伟大的是信仰，不是艺术。信仰是终极的，而艺术最多是对终极的礼赞。艺术不是终极本身。现代艺术家最大的误区就是把艺术当做了宗教。

徐英男：美育代宗教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命题，也是一个伪命题。

张 羿：在神性隐藏的大地上，现代艺术家试图把艺术当做人类的精神家园，这是最一条可悲的不归之路。

徐英男：艺术家必须找到自己的正确定位。

张 羿：现代艺术家是一些狂人，就是把自己当做神的人。这使艺术丧失了它本真的地位。

徐英男：其实艺术和艺术家都很平凡。

张 羿：认识到这一点至为宝贵。艺术只是信仰之火的余光，而不是信仰之火本身。对于信仰而言，艺术只是点缀，否则艺术就成为偶像，成为假神了。再伟大的艺术也不过是一种技艺，并不能为人类提供真正的慰藉。

徐英男：对于信仰来说，艺术是可有可无的。

张 羿：这并不是宣判艺术的死刑，而是将艺术摆放到它本真的位置上去。

徐英男：灵性艺术正是最本真的艺术。

张 羿：在启示中呈现宇宙的神性之美，谦卑地屈膝在上帝面前，正是灵性艺术家最佳的姿态。

徐英男：因此，艺术家需要厘清艺术与信仰的关系。

张 羿：艺术不是信仰，但艺术与信仰也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一个有信仰的艺术家仍然可以从事艺术创作，只是艺术在他心目中并不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艺术是信仰生活的点缀，而绝非信仰生活的主体。

徐英男：有人说，也许只有基督徒才能创作真正的灵性艺术。

张 羿：从某种角度而言是这样，因为只有基督徒能真正领略圣经中的神性。

徐英男：但灵性艺术并不是基督教艺术。

张 羿：虽然基督教艺术在历史上非常发达，但真正的灵性艺术与传统的基督教艺术应该有本质的区别。传统基督教艺术是对圣经故事的具象呈现，但灵性艺术更多是对宇宙神性的抽象呈现。

徐英男：抽象艺术更适合灵性艺术的未来发展。

张 羿：无论从神性的奥秘还是从艺术史角度而言，也只有抽象艺术更适合今天的灵性艺术。

徐英男：具象无法深刻传达神性的奥秘。

张 羿：神性确实太奥秘了，它体现了最高的美、最高的真、最高的善，以及最高的秩序，它真实、无限丰富而抽象，因此更适合以抽象的方式来表达。

徐英男：目前基督徒艺术家在灵性艺术方面有很多误区。

张 羿：最大的误区就是把艺术当做传扬福音的工具。而实际上，圣经真理之丰富远非艺术所能企及。基督徒艺术家在把艺术当做福音工具时，应深刻对付自己的动机。艺术和商业不可分割，因此隐藏了太多非神圣的东西，华美的艺术品很可能里面充满污秽。这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徐英男：无论是基督徒还是非基督徒艺术家，都须十分谨慎地对待灵性艺术。

张 羿：作为21世纪中国艺术突围的必由之路，灵性艺术刚刚开始，因此，未来还有相当漫长的道路。

徐英男：成就灵性艺术绝非一日之功。

张 羿：愿中国艺术家得到神圣的开启，认识到现代艺术的邪恶性，以及复兴传统文化的虚空性，在灵性艺术的舞台上施展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