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画第一人：新生艺术家易被低俗

   他是中国乃至亚洲最具影响力的沙画艺术家，他是中国沙画的发起者和引领者，他的奥运沙画《奥运圣火让全世界团结起来》在2008年一经上传点击率便迅速蹿升百万，成为沙画引进国内里程碑式的作品。普通人眼里最平凡不过的沙子在他手中却幻化出不同的画面故事，他就是沙子魔术师——高赞民。

　　11月7日，《青年周末》记者来到高赞民的工作室，也走进了这位艺术家的“沙世界”。

　　■第一次看沙画哭了

　　“最近好几个外地来的小姑娘来到北京赞民沙画吧找我学沙画，她们都会提到一个人，24岁的乌克兰女孩克谢尼娅·西蒙诺娃。”高赞民说。

　　那是一个仅仅只有8分钟的《乌克兰达人秀》视频，却令很多观众为之落泪。在节目现场，西蒙诺娃在变幻莫测的沙画世界中呈现了二战时期德国入侵乌克兰、一对恋人生死离别的故事。在静谧的音乐伴奏下，西蒙诺娃画出一对正在欣赏星空的夫妇，不过这甜蜜的气氛随即在德军战机出现后完全变调，幸福的画面被抹煞，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流泪的脸……西蒙诺娃在一抹、一画间，二战的人伦悲剧在沙盘上栩栩如生地展开，现场观众与评审随着西蒙诺娃手指的节奏进入剧情，并且频频拭泪。时间匆匆流逝，女人的脸上增添了皱纹，在孤寂的夜里，她望着窗外，仿佛看到爱人在向自己和孩子招手，于是她在玻璃上写下一行字——你永远在我身边。

　　而在2004年12月，最初引导高赞民走进沙画世界的则是匈牙利艺术家弗兰克·库科。在弗兰克·库科手里，沙子变得更加神奇。

　　在2003年秋季韩国首尔举办的国际卡通动画节上，弗兰克·库科表演了作品《创世纪》，这段视频一时间风靡网络，也让很多中国人第一次见识了沙画的魅力。

　　有人这样描述他的观后感：“画家以细沙为工具，在白色背景板上现场作画。伴随着日本音乐大师喜多郎创作的旋律，手起沙落，流沙的游离不定把人带入历史的纵深，流动的畅快指向了世界的丰富和历史的丰富。画面开始于远古的地球上，古老的河流诞生了生命，由我们无法想象的古怪的鱼类，进化到面目可怖的爬行类动物。随后，哺乳动物出现在生命进化的链条中，它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我们的视线中走过。继而陆地上也出现了大象、长颈鹿等，它们一同奔跑，头顶飞鸟盘旋，一切都那样的安静和平和，万物皆通。此时，文字的记录已经失去了意义。”

　　《创世纪》让高赞民震撼了许久，他当时都看哭了。高赞民告诉记者：“实际上几年之后我发现沙画好像就是为我准备的。因为我过去所经历的几十年的绘画基础，我喜欢做手工，我又做新闻漫画……所以沙画应该说是一个集导演、美工、编剧、音乐甚至演员于一体的艺术。”

　　■中国沙画里程碑式作品的诞生

　　2004年，高赞民应邀在央视少儿频道成立一周年晚会上表演沙画《成长》后，他并没有一夕爆红，相反，3年的蛰伏期甚至让他几乎放弃了沙画创作。

　　“没有人知道沙画，没有人请你去演出，没有人找你，后来沙画台子、沙子早就不知道在哪了。我跟人聊天，人家问我画什么，我都说‘画漫画，哦，还画过一次沙画’。”

　　直到北京奥运会，高赞民与沙画又重新相遇。

　　2008年4月20日晚上，高赞民看到奥运火炬在国外传递受阻的消息让他心里堵得难受，在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也许可以用沙画来表达对圣火传递的支持。”于是那件轰动一时的沙画作品《奥运圣火让全世界团结起来》诞生了，在次日凌晨3点他的沙画一经上传，点击率迅速蹿升百万，CCTV、CNN、NHK等国内外主流媒体纷纷报道，成为沙画引进国内里程碑式的作品。还有海外华人给高赞民留言说感觉拿圣火的人就是金晶。

　　在之后的几年中，高赞民又创作了《玉树，加油》沙画，在新浪网首日点击率突破10万，凤凰卫视、CCTV《新闻周刊》、贵州卫视、青海卫视、北京卫视等多家媒体循环播放；沙画《纪念迈克尔·杰克逊》上传至YouTube、Facebook等国内外视频网站后，在这位歌坛天王逝世一周年之际，引起全球乐迷的强烈共鸣及追忆；还有一般人不敢轻易问津的人体沙画《美丽女人》，被誉为“无与伦比的沙画”；在2010上海世博会上，万科馆生命之树厅全天循环播放赞民作品《退耕还林》……

　　“比如我在接到玉树沙画的案子时，我就说我所有表现的东西要让人先看到一个美好的东西，然后突然美好的东西毁坏了，最后点睛之笔是一个藏族女孩用一种凝视的目光期待着看着你，有一滴眼泪掉下来……所有人看完以后都会有一种感动，这是最重要的。”

　　■沙画最精华之处在于创意

　　因为是中国沙画第一人，没有教材参考，高赞民创作沙画可谓“白手起家”，什么都得摸索着来。

　　“当时看过《创世纪》那个视频后，我们就惊叹小小的沙子怎么能变换出这么神奇的画面来？这难道就是普通的沙子吗？不，肯定是一种特殊材料……”于是他专门从国外运来两桶玩沙狐球的那种沙，因为“看起来比较像”。

　　“拿回来以后我就撒，往玻璃上一撒，它都蹦，会溅起来，完全不成形，那就根本不可能出来效果。后来我就慢慢找，有一天在方庄我们楼下风刮得特别厉害，我就看地上被风刮了之后有一些沙子是很细很细的，我试了试，感觉这个已经很接近弗兰克·库科那个视频的效果了，后来我才感觉画沙画的沙子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唯一的要求就是越细越好。”

　　高赞民告诉记者，画沙画最精华之处在于创意，它是一个整体的艺术。沙画也许不像一幅绘画作品那么精雕细刻，它转瞬即逝，但留在心中的美感无与伦比。

　　“就像弗兰克·库科的《创世纪》，每一张并不是说怎么好，但里面有一个变化是最绝的，到现在都没人能超越。他刚开始画了一个大羊头，又画了一个小羊头，然后这两个羊头突然变成一个猩猩的脸，之后猩猩的脸马上又变成一个狮子。就是这种巧妙的变化和衔接，没有很深的功力的人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高赞民提到了北宋文学家欧阳修的一则寓言故事《卖油翁》。讲的是康肃公陈尧咨擅长射箭，他凭借这种本领自我夸耀。一次，他在自家的园圃里射箭，有个卖油的老翁放下挑着的担子，站在一旁，见到康肃公射出的箭十支能中八九支，只不过微微地点点头。康肃公很不屑，自夸技艺精湛，但老翁只答：“只不过是手法熟练罢了。”老翁取出一个葫芦放在地上，用一枚铜钱盖住葫芦的口，慢慢地用勺子通过铜钱方孔把油倒注到葫芦里，却不沾湿铜钱。老翁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只不过是手熟罢了。”

　　高赞民说：“这个故事告诉了人们熟能生巧的道理，正如沙画创作一样，谁都能撒，你可以撒得很好，甚至和《创世纪》一模一样，但是再去编出比这个更好的故事就难了。这就是艺术家和匠人的区别。撒得熟练和会编故事完全是两个概念。沙画最精彩的地方往往是在一幅画面向另一幅画面衔接的时候，创意变化的过渡如果巧妙，就证明了沙画师的技术。如果完全抹了重来，那是很低劣的行为。”

　　就像高赞民在一次访谈中所说：“山羊的犄角在下一幅画中成为老虎的眼睛，玫瑰花瓣几秒钟后变幻成展翅的白鸽，一颗跳动的红心竟为情侣亲吻作铺垫。覆沙造影，轻拨见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理有节，一气呵成，这才是沙画家最深的造诣。”

　　■与林兆华合作“随意撒”

　　高赞民的沙画走红后，众多厂商推荐新品请他作画、晚会表演找他、各种影视剧发布会也来请他，就连戏剧大导林兆华也邀请高赞民一起合作《我歌我哥》。

　　“当时美国大都会歌剧院著名歌剧演唱家田浩江的哥哥去世了，回到中国以后，他特有感觉，自己写了一个独幕剧叫《我歌我哥》，专门请林兆华导演。林兆华看到我的沙画以后挺感兴趣，他工作室的人就找到了我，我们合作的过程很愉快，他不会限制我的创作，让我放开想、随意撒，就是说我的沙画是表现一种氛围，与演员在唱某一些歌或者是表现某些情境的时候作为一种渲染，非常有意思。”

　　与林兆华的合作没过多久，高赞民又与国家大剧院合作了《热瓦普恋歌》。有一次为某著名汽车品牌做过沙画宣传后，一个记者告诉高赞民，本来稿子早就写好了，但看了他的沙画后，决定推翻再重新写一篇。

　　如今，高赞民的沙画已经囊括公益沙画、企业品牌沙画、人体沙画、婚庆沙画等多个门类，在他的引领下，国内做沙画的人也是遍地开花，但因为水平的参差不齐，导致沙画艺术被评为“就是一场秀，很难登上大雅之堂”。此外因为沙画表演成为宣传企业形象、展示品牌或为某款产品量身打造的创意节目，而被叫做“为消费品充当背景、还不能称为艺术”。

　　对此，高赞民说了一句话：“即便是美院的教授也好，他不承认沙画，但沙画现在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

　　高赞民透露：“比如说我有100个不同的沙画视频，如果外地有一个人有绘画基础，他只要把我的沙画每一个剥一点皮毛，每一个沙画做五六成，他就能做得很好。现在我可能一个月顶多接两三场活动，但是像我的学生，以前帮我提箱子的人他说8月份一个月接了16场，所以现在实际上是一个混乱状况，我看网上还说吴桥杂技团也弄沙画了，还有一个什么聋哑人沙画队……就是说任何一种艺术形式出来以后都很容易被低俗化。如果所有人都能弄的话，它就不称之为艺术了，实际上真正做沙画的人要有非常高的绘画基础和很综合的艺术能力。”